她感嘆，“山頂和山腳真是天壤之別，為什麽上面的雪水融化後卻無法流到山腳的土地裏來？”

“這座雪山的構造奇特，接近地面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凹陷，這個凹陷阻擋了水往下流，雪水融化後，順著山脊流下，都會積在那個凹陷之中，可是一旦等到太陽出來，積攢了一夜的雪水又會立即蒸發掉，因此一滴也落不到地面。”

“聽上去就像一個地獄。”

李續斷說：“確實像一個刻意被詛咒過的地方，但其實只是地球上的極端環境之一，是大自然的產物。”

南宮兜鈴心裏沈重：“餓鬼們流放到這裏，也有些可憐。”

“他們前世作惡無數，同情他們的話，誰來同情受過他們謀害的人？”

“可是，餓鬼要在這個地方經受上百年的痛苦吧？”

“也未必，有些餓鬼可以提早解脫，要是一直等不到女餓鬼誕下嬰孩用來進食，一年後就可以死亡。”

“吃了自己的同類以後，能得到飽腹感嗎？”

李續斷說：“飽腹感是不可能的，它們的懲罰就是不能滿足，做什麽，吃什麽，都不可滿足，吃同類只是純粹的延續生命。”

“這樣無法滿足的活著有啥意思？為什麽它們還會那麽強烈的追求進食？換我早就主動絕食自殺了。”

“餓鬼是一種極其貪欲又極其頑強的怪物，它們能夠在如此極端的環境下生存下來，卻對死有著深深的恐懼，據說餓鬼的瀕死過程比地獄裏的酷刑還要痛苦百倍。”

“不是餓死嗎？會比酷刑還要痛苦？”

“我沒體驗過，我自然講不清楚，而且餓鬼也不會開口說話，所以它們也無法向人類表述，只是有人目睹過餓鬼死亡的過程，把這個過程記錄在書裏，那個人將餓鬼的死形容成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之一。”

李續斷又說：“連旁觀者都能夠感受出那種痛苦的深刻，可見親身經歷其中的餓鬼有多麽的淒慘。”

南宮兜鈴說：“即使這樣，你還是不同情它們嗎？我反正是多少有些同情的，以牙還牙在輪回中來講不太可能是吧。前世殺一個人，轉世後就要承受死一百次的痛苦，前世殺十個人，轉世後就要承受一千次同樣的痛苦，為什麽不能換取和自己犯下的罪孽相同重量的懲罰呢？”

“這樣，就沒意義了。”

昆布已跳下陡峭的山坡，優雅的步行在平整的大地上，極光球把周圍高聳的風化巖石照成溫柔的橘紅色。

仰頭看星星在南北半球的分布位置，南宮兜鈴判斷出此刻約摸是淩晨一點，離天亮還有好長一段時間。

她不由得感嘆，“為什麽一報還一報，反而沒有意義？非得一報還十報，才算天公地道？”

李續斷說：“你真的不明白？”

“暫時不能理解。”

“我相信你可以理解的，因為你是南宮兜鈴，絕非普通的女孩，你腦子靈光，轉的也比同齡人快。”

南宮兜鈴笑了，“幹嘛套用我的口頭禪？”

不過她聽了後還是覺得很爽，算這個李續斷識貨，知道她是個聰明伶俐的大人物。

李續斷接著說：“你應該不記得，你曾經超度過一個亡靈，那個亡靈生前是一名虐待學生的老師，後來被學生報覆，自己的女兒成了報覆的犧牲品，他也被仇恨著自己的學生親手殺死，死後卻不願意去投胎，留在人間二十年，為了找到機會向仇人報仇，師兄覺得這個亡靈冥頑不靈，想把他打入地獄，卻被你阻止，你始終覺得這個亡靈可以得到救贖。”

“還有這件事？確實不記得。”

“你的出現，改變了那個亡靈的境遇，他終於自願離開人間，去接受投胎，不過，那個亡靈很有可能被彼岸世界判入餓鬼道，然後在世界上某個沒有人煙的荒漠裏變成了餓鬼，至少有六分之一的機率，這樣一來，那個亡靈未必會感激你。”

李續斷停頓了一下，“我一直沒有問過你，再給你重來一次的話，你還會做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嗎？”

南宮兜鈴想都沒想就說：“當然還會這樣做，六個輪回道，有六個可能性，在進去之前，誰都無法下定論會被判入哪一道，也就是說，他也有六分之一的機會會贏，給他一次賭博的機會，不好嗎？如果他不幸判入餓鬼道，那真是倒了大黴，不過我也不會因此後悔，只希望他願賭服輸。所以我才會為這些餓鬼鳴不平，人誰無過，一報還十報，還是有些殘忍，不如少一些，一報還五報，也夠他們受了。不知天道輪回這個系統，什麽時候才會有變化？”

“彼岸世界是自然形成的，人力無法改造，就跟日月星辰一樣，太陽要起變化，只能通過自然的力量，而且起碼十億年才能感覺出來，彼岸世界也一樣，需要非常漫長的時間才會慢慢隨著自然規律而改變輪回制度，至少在你我的生命終結時，是看不到它的變化的。”

“除非我們能活上幾千歲。”

李續斷說：“對，除非我們永生不死，才能見證。”

“你把餓鬼封印在雪山上頭也是件好事，蓮華咒與眾不同，被封印住的物體會陷入沈睡，它們只要在這個咒語的作用下沈睡多一天，就少受一天的罪。”

“說到底，你還是堅持為了惡人說話。”

“它們曾經也是人，總之，我並非偏袒，也不是包庇，我只是覺得，沒必要趕盡殺絕，萬物皆有靈，這靈也包括不好的靈，對誰都要留點餘地，否則，自己不也變成了不懂寬容和仁慈的壞人嗎？”

說話間，昆布停了下來。

南宮兜鈴望向前方，一叢篝火在地上熊熊燃燒。

她隨之意識到，那不是普通的篝火，火焰中心沒有燃料，並且火焰微微離地幾寸，她皺眉：是用法術憑空變出來的火。

火後盤腿坐著一個人影，隔著扭曲的火焰看不清楚，玳瑁在旁拎著一只銅茶壺，正為那個人影斟茶，人影的膝蓋邊著一個木托盤，裏面裝滿了食物。

戴澤星本來坐在人影旁，此刻跑過來，對她說：“你可算下來了，我等你半天了！你這只豹子怎麽比烏龜還慢？”

昆布聽了後很不爽，沖戴澤星呲牙咧嘴。

戴澤星有些害怕的後退兩步，對昆布幹巴巴的露齒一笑，企圖討好昆布。

但昆布一點都不領情，朝他一吼，戴澤星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南宮兜鈴剛要縱聲大笑，看到戴澤星手裏抓著一塊香噴噴的肉，她頓時笑不出來，動了動鼻尖使勁的嗅嗅，好香啊，一聞就知道是羊肉。

南宮兜鈴使勁咽了一下口水，肚子瞬間震天的響。

李續斷為此笑出聲音，南宮兜鈴回頭瞪他一眼，“笑什麽笑！小心我揍你。”

李續斷慌忙收住笑容，不敢再得罪她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